潋云初打算随炎恋夕去找宁华东,临行前当晚想要再去看看白凡,谁知才刚一踏入院中,便听闻一声凄厉的叫唤。听出是白凡的声音,潋云初心中一紧,就要冲入白凡所在的房间,可是,才刚靠近一点,便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扑面而来。
事出突然,潋云初反应灵敏,及时用内力护体,却还是被这力量震出去好几丈远,狠狠撞在身后的墙上,致使院墙轰然倒塌。
好在潋云初内力强悍,所以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于是连忙从那一片狼藉当中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得正想再次往白凡所在的房间奔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满院的花草树木瞬间全部枯萎了。
潋云初惊诧得瞪大双眼,皱眉垂眸想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奔去。
潋云初猛得推开房间的门,见白凡拿着一把匕首使劲朝自己手腕上割去,雪白的手腕刹那间血流如注。
却见白凡还要割第二刀,潋云初一掌隔空打去,白凡身子猛得倾倒于一旁,匕首也从手中脱落。
潋云初震撼得已经失去理智,几步跨过去,两手抓住白凡的手腕,不解得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白凡只是两眼盯着正沿着手臂蜿蜒而下那鲜红刺眼的几股细流,嘴里喃喃道:“血、好多血,还有断肢,还有碎肉,还有、还有……”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得颤抖着身体,连带着声音也颤抖得厉害,只是兀自沉浸在自己所见的那血腥世界里,周围的什么都听不见一般。
看到白凡这个样子,潋云初禁不住喉中哽咽,紧紧把他拥入怀中,狠咬住嘴唇,却还是止不住心疼得流下两行眼泪。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他来到华山,除了前半个月,由于身体太过虚弱而整天昏睡,身体才刚刚好了点便如此——白天好端端的,有说有笑,一到晚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偶尔从梦中惊醒,神智错乱得嘴里不停念着:“我不想杀他们的……不想杀他们的……不想杀……不想杀……”
以往潋云初都会把他抱在怀中好好安抚着,待他睡着,后半夜便一直守候在他身边。最近这几日仿佛已经好多了,他半夜也没有再惊醒。可今天居然看到他……
怀中之人颤抖得厉害,那颤抖透过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和衣物,清晰得传了过来。潋云初一手搂着白凡,一手举起他的手腕,手上用力,按压住腕上正在出血的伤口,很清楚得感受到白凡的恐惧与惊慌,从血肉中传来,从骨髓中传来,灵魂深处都在发颤不止,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一般,任他怎么安抚,还是平静不下来。
眼泪流到唇边,潋云初感受到腥咸与苦涩,快速得深吸一口气,止住自己的哭泣,轻声道:“凡儿,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叫潋凡?或者叫白潋?又或者叫白云?”说到这里,却把自己逗得笑起来,又道:“白云好!就叫白云~不但长得白白胖胖的,而且每天在蓝天上自由自在得飘着、飘着,悠闲惬意得看着山川河流,绿树红花,听着鸟鸣蛙叫……芸芸众生,一切仿佛都变得那么渺小……”潋云初说着,自己都有点沉醉在那副恬静的场景当中,“凡儿你说好不好?”
“莺儿!叫莺儿好了~”白凡开口道。
潋云初鼓着腮帮子,用有点小调皮的语气不甘心得问道:“为什么?”
白凡兀自道:“小的时候,爹会唱曲子哄我睡觉。可是每次,我还没睡着,爹就把自己唱得哭了起来。我抬起头,看到他眼里流动的悔恨和自责,虽然有点难过,更多的却是无端的心安,也就那么渐渐睡去。长大一点后,爹不再唱那曲子,却每晚站在娘的墓碑前,一站就是一宿。有的时候,甚至一站就是好几天,只是一直盯着那墓碑看,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叫他吃饭,他也不理;喊他回去睡觉,唉~……那时候,总是一个人躺在漆黑山洞的冰冷石床上,害怕得发抖。直到夜莺开始鸣叫,我才渐渐睡着。”
潋云初朝笑道:“原来凡儿的好朋友是一只鸟儿!莺儿~嗯,好!就叫莺儿!”
得偿所愿,白凡满意得笑了起来,潋云初贴到他耳边,小心翼翼道:“……凡儿,我先帮你把手上……处理一下,好吗?”
“嗯!”白凡点了点头。
包扎完白凡的伤口,潋云初复又把他抱在怀里。
夜,寂静无声,微凉如水,更让彼此的温度变得清晰可感。
白凡接着刚才又道:“我小的时候,脾气不好,每每只要发怒大叫,或者一哭喊,周围的花草树木就都死了。每当这个时候,爹都会拉着我坐在石头上,很严肃得对我说一大堆什么君子要谦虚谨慎、厚德载物、虚怀若谷;要胸怀天下,广闻博学,行如疾风,又要温润如玉,寂若磐石;要有高尚的德行,能体会微尘之苦,敬畏每一个微茫的生命和它们与我们之间休戚与共的微妙联系。”白凡像背书一般,有些僵硬得把这些道理说了出来,换了语气又道:“我不太明白爹所说得这些,只能慢慢得去体会,直到有一天,有一只夜莺停在我的手指上,它叫得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我忽然隐隐感受到了爹所说得那些……微妙的联系!从那以后,我的心变得十分平和,就像流动的小溪那样……”
听到白凡说起他爹,潋云初亦想起了小时候所受到的诸多教诲,对师父的思念感怀之心也变得浓烈起来。同时,听他刚才一番话,也明白了院中那一副萧条景象的由来,却笑道:“是啊!你看你刚刚那样一叫,院子里的树都死了。凡儿若总是发脾气,那云初哥哥的华山岂不是要变成光秃秃的一座荒山了?”
白凡脑中浮现出那样一副场景,忍俊不禁得笑出声来,恢复天真活力道:“云初哥哥放心,凡儿要做君子!”
潋云初用手刮了白凡的鼻子一下,约定道:“那说好了,从今天开始,凡儿要做君子,要温润如玉、心若止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