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飞檐重楼都被掩罩在一层薄薄的雾色中之时,一个身影从远处的楼沿砖瓦之上一路轻盈掠过,降落在了集市里一个偏僻的角落。
角落里的豚圈里热闹哄哄的,靠着墙边映出一个人的轮廓,正斜倚着墙壁,等候些什么。
那飞影见了,以极快的速度奔过来,落下一腿,垂下头道:“大人!”
轩缘鹤正啃着一只玉米棒子,问道:“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暗卫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经打探到凶栗发兵六万,羌胡发兵四万,一共十万大军,于本月末,联合夹击虞国。”
轩缘鹤正大张的嘴顿住,然后合上,微微歪向一侧,过了片刻,一开一合道:“把消息分别透露给戍边的刘援顺和秦越将军,让他们率先募兵囤粮,早做准备,以防变故和不测。”
刘援顺原本也是云中旭将军的部下,轩缘鹤由于和云中青要好,所以也和他有些交情,而秦越本是自己举荐,更是新法的拥护者,对于自己的人带去的消息,想必会特别重视,这二人原本也是忠毅稳重之人,办事必不会有闪失。
轩缘鹤继续啃着玉米棒子,可暗卫却并不离开,轩缘鹤斜睨一眼,问道:“还有事?”
暗卫迟疑片刻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大人既然并未疯癫,为何仍旧停留在这污秽之地?”陛下并未追究轩缘鹤任何罪责,朝中守旧一派虽要对他不利,但他完全可以辞官而去。以功劳而论,陛下必定赏赐田宅,到时也能全身而退,仍旧锦衣玉食,车马仆从,不必日日在此地受辱……
轩缘鹤看着他邪邪一笑,说道:“想知道啊?过来!”
暗卫顿了片刻,慢慢凑近,轩缘鹤有些神经质得道:“这玉米好吃得很,你也尝尝吧!”说着,就把那脏兮兮的玉米棒子往他嘴里塞。
那暗卫本是轩缘鹤的心腹,不忍心看他受罪,才这么一问,谁知竟是如此遭遇,遂连忙后退一步,禀道:“属下知错,这就告退!”说完,便慌忙得匆匆离去。
“哼!”轩缘鹤朝暗卫离去的方向瞪了一眼,就要再咬一口玉米,谁知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不禁咒骂道:“宁安他奶奶的!”
从那天开始,宁安竟就真的每天让人来打轩缘鹤一顿,而且都是暗中进行,所以,没有人知道。尽管有暗卫,轩缘鹤也受着,作戏就要做得逼真一点嘛!只不过连日里遭受这非人虐待,谅是他再温文尔雅,教养良好,也通通都被抛到到九霄云外去了,不仅脾气火爆,而且敏感异常,虽然没疯却是变得些神经质了。
至于他这些乱糟糟臭烘烘的“室友”,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就是它们的食物有些吃不惯……还好,自己为官并未作恶,所推行的新法也都是惠民之举,那些老百姓都感恩戴德,这不,便偶尔给自己扔点吃的进来,改善一下伙食。
轩缘鹤吃完玉米棒子,把棒子芯扔给他的“室友”们去争抢,然后,跳进豚圈,寻个舒服的角落,继续睡起觉来。
其实,除去那些被泄愤的殴打,在这儿住得也挺舒服的嘛!只要每天躺在泥草堆里等着别人投食就好了!
看着集市上匆匆来去的行人,蝇营狗苟,忙忙碌碌,为了家长里短而争吵,或是为功名利禄奔走,又或是为了卓尔不凡苦苦追寻,没有人停下来,问问自己的内心和灵魂到底缺失什么。
自己也是如此吧~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只要身在这红尘,必然琐事缠身!但所谓的琐事缠身,也不过只是自己的心不够自由——贪得无厌,欲求不满,再为了发泄而将所挣得的一切挥霍,如此循环往复,燃尽一生。
自己以前也是如此盲目吗?错过了本应该和相爱之人快快乐乐在一起的六年,错过了自己女儿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成长的点点滴滴,错过了山川河流自然美景陶冶情操的悠然淡雅……
白凡,等着我,我会将你追回来!从今以后我们什么不要管,带着莺儿,一起去过逍遥日子好吗?
“爱你,凡,么么么~”轩缘鹤幻想着自己所希冀的美好一切,轻轻弯起嘴角,抱着一头大肥猪,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