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云初那日说一会儿就回来,可是,都过了好几天,还是不见他的人影,期间只有独孤前辈偶尔来看看自己。
白凡躺在床上正疑惑着,忽然觉得腰酸背痛,想是自己躺久了,正好这几日身上好像恢复了不少力气,于是,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
白凡正在房门前舒展四肢,一转头却看到轩缘鹤低头凝思着进院而来。
“鹤兄!”白凡见他安然无恙,便一时惊喜得喊出了口。
轩缘鹤抬头望了过来,白凡和他四目相触时,不知怎的,忽然又心虚得把目光收了回来,却又觉得不该如此,便又刻意抬起头去,勉强笑着,语气轻快道:“看到鹤兄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这回轮到轩缘鹤收回了目光,一如往常般冰冷的容颜上显现出些许在意,淡漠的语气里夹杂些莫名难解的情绪:“倒是你,身体……还好吗?”
“我?我身体好着呢,你看~”白凡一面说着,一面快速得活动起臂膀,却一不留神,牵动了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痛得不禁“嘶——”了一口气。
“你怎么样?还、还好吧?”
轩缘鹤的语气里不自觉得透露出一丝无措的惊慌和关心,白凡连忙尴尬笑道:“没事!”心里有些意外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别样的温暖和欣慰。
轩缘鹤似乎是意识到了些什么,立即又肃起冰颜,口中却道:“听说华山出了些事,你云初哥哥回去处理一下,你…… 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我让人给你准备。”说完,脸上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踟蹰一下,转身离开了。
白凡看到轩缘鹤如此模样,却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一向冷言冷语的鹤兄对别人流露出关切之情时,竟然会如此生涩可爱。
白凡心里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一道明暖的光,把这几日受伤所积累的阴郁情感都一扫而空,心里之前那种飘忽不定的无端期待也似乎有了着落点,心中溢出满足感,就好似一直期待着糖人的小孩子终于尝到了甜头般甜蜜美好。
那一瞬间,白凡甚至觉得自己的伤都好了一大半。果然是有了好的精神,身体也就自然跟着好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经过大家的努力,疫病终于有所缓解,那些本来患病之后奄奄一息的村民经过独孤晓凤所配药物的悉心调理,都渐渐恢复健康。
持续奋战了这么久的众人终于可以松懈下来,逐渐有了轮休的机会。
这天,轮到轩缘鹤休息。
正好阳光明媚,白凡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便邀了轩缘鹤一起去河边散心。
蜿蜒流淌的小河叮咚作响,青青的草地上散发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清新自然之气,偶有几声鸟鸣合着河水的调子高低婉转,如宫商角徵羽奏出美妙天籁。
疫区恢复生气,也有不少来河边散步的大人和孩子.
孩子们四处打闹玩耍着,健康清朗的欢笑声更是给这天籁之声增加了一道和弦之乐。
更美妙的却是这青草之上身穿白衣之人。
颜色虽然清冷,却温文儒雅,悠然从容。步履虽轻快,但并不轻浮,心胸之中承载着广袤山河,芸芸众生,尽管有一丝难以释怀的忧虑萦绕,却能恣意潇洒,举重若轻,恰好显得沉稳。
这样一个人,很近,但又似乎很远。
如风一般洒脱不羁,沐泽万物,却永远不会在一个地方久久停留……
可,他却隐隐成为了少年心底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愿望!
轩缘鹤比白凡高不了多少,可是,在白凡眼里,他却异常高大。
白凡偶尔也会思考这种潋云初所说得“不同”——自己在潋云初身边,感受到的是安全感,是温馨,是家一般的感觉;而在轩缘鹤身边,所体会到的是一种患得患失的释放!就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捆缚自己的枷锁被纾解的感觉,就像是迷茫无知的原始得到了光明的启迪。
这种感觉很奇妙,难以说清,让人窒息的同时却又十分美妙,就像是最初遇到轩缘鹤之时,他所说的“君子之交”,如鱼得水!(小凡儿,你~确~定???)
白凡跟在轩缘鹤身边,随他一起踏青而行。
虽然轩缘鹤一直都是一副颇有心事的模样,可就算只是静静得呆在他身旁,什么话都不说,白凡一样觉得浑身悠悠然、轻飘飘的!
白凡开始只是甩着两个胳膊往前走,到后来居然不自觉得蹦跳了起来。
轩缘鹤被从沉思当中唤了回来,转头看到白凡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青草,在空中荡来荡去,脸上满是少年人清朗无邪的笑容,一直忧虑紧绷的心也变得放松明朗起来。
轩缘鹤看着白凡,脸上亦不觉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白凡看到后更加欢快,一边蹦跳,一边还转起圈圈来。
“哎呀~”忽然,轩缘鹤听到白凡大叫一声,就看到他往前面栽倒而去。
轩缘鹤这阵子满脑子都被疫区和朝廷占满,竟然把白凡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此时,心中被清空,陡然记了起来,心中狠狠一紧,忙不迭往前跑去。
跑近了,才看到白凡正蹲在地上哄着一个正在哇哇大哭的小孩子:“对不起,小妹妹,哥哥不是故意撞到你的。”白凡满脸歉疚,看着大哭的小姑娘,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伸出手去不停得给她擦眼泪。
轩缘鹤如释重负得呼出一口气。
好不容易小姑娘的娘亲来领她回去,白凡再三道了歉,才悻悻得回到了轩缘鹤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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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凡丧气得耸拉着脑袋,轩缘鹤宽慰一笑道:“怎么啦?”
小姑娘的娘亲一边好言哄着,一边拉着小姑娘还没有走多远。白凡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凑到轩缘鹤耳边,皱起眉头,为难得悄声道:“我觉得,小孩子好难哄!要是我有个孩子,肯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听到白凡这么说,轩缘鹤本欲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事本就离奇而又难得说出口,但既然千载难逢得遇到了,轩缘鹤却是觉得自己是有这个责任的。
并且如果谁要对白凡坦白这件事情的话,也只有自己是最适合的那个!
于是,轩缘鹤在心里努力琢磨着合适的措辞,希望,尽量不要让白凡产生反感而难以接受——真的!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艰难的时刻,语言的选择和组合和自己中状元那会儿洋洋洒洒,一篇文章行云流水,一挥而就比起来真不知道要困难了多少倍!
“白凡……”轩缘鹤这声“白凡”刚刚叫出口,就见白凡睁大两只眼睛,流露出惊喜,直愣愣得看着自己。
轩缘鹤转而问道:“怎、怎么了?”
白凡脸上一红,局促得低下头去,嗫嚅道:“没什么!只不过,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真的吗?”轩缘鹤微微转开头去,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若是他有察觉到,可能自己都会惊诧于自己对于别人的淡漠和疏离。
轩缘鹤再次回过神来是因手上的传来的温度逆流而上,直敲了自己的心房一下,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身体不由自主得随着白凡的牵引,在草地上奔跑起来。
“停、停下~”轩缘鹤连忙叫唤道。
白凡执拗得顽皮道:“不要!你也试一下这种感觉,风打在脸上,很舒服的,就像要飞起来一样……哈哈哈~”
轩缘鹤被他牵着跟在他身后,担忧道:“你真的没事吗?”
白凡一面爽朗得笑着,一面道:“我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得敞开胸怀,让风吹散你的烦恼,让风抚平你的眉头才好呢!否则,肯定要生病的……我小的时候,经常这样,在山谷中奔跑,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轩缘鹤突然意识到白凡邀他出来的苦心,便也不再纠结,舒展容颜,随着白凡,放肆得笑着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