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宗进房而来,看到轩缘鹤也在,微微吃惊道:“怎么御史大夫也在?朕记得朕好像只召见了御史中丞吧?”
轩缘鹤仍旧恍恍惚惚的,闻言,揖首道:“微臣告辞。”说罢,便兀自转身走了出去。
“御史大人这是怎么了?”睿宗一脸诧异得看着他离去,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嘴角却暗自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不一会儿,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转为了一派肃穆,用手狠狠得一拍桌面,厉声道:“新科状元,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吗?”
陆言裳平静得跪了下去,叩拜一下后,直起身道:“微臣知道,此事必定瞒不了陛下。只不过,还请陛下听微臣一言。陛下听完之后,若还想治臣之罪,臣定无怨言。”
“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沉默片刻,陆言裳开口道:“臣少年之时,初入尘世,于之一无所知,奈何又身无所长、手无缚鸡之力,曾多次遭人哄骗,吃尽苦楚。懵懂年少,不辨善恶,胸无城府,心无芥蒂,随波逐流,随性而为,又未曾反思,终致伤痕累累,身心俱焚……”停顿片刻又道:“落难绝望之时,幸得陆家相救,饱以饭食,晓以孝悌,焕然重生,恩同再造。臣幼年之时便一直怀利民之心,却既无教化又无章法,如今学有所成,还望陛下给臣一个机会,报效朝廷,报答家恩。臣定结草衔环,永世铭记。”
睿宗听罢,露出一个玩味的笑,用手抚摸着砚台的边缘道:“要是朕没记错,爱卿可并不是普通人。当年,不但杀了朝廷命官,还屠戮了不少平民百姓。这些,可都是朕亲眼所见……”
听到睿宗如此说来,陆言裳站了起来,一面道:“陛下请看……”一面走到御桌前,拿起桌上的酒壶,抬起手,将酒尽数洒在了自己头上。
很快,陆言裳头上的墨色散开,显露出一片灰白来。
见睿宗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头发,陆言裳道:“微臣确实与常人不同,生来便携有异能,且那力量难以控制。但当年失控之时,因试图强行抑制,以致筋脉俱断,须发皆白,如今,也只是残躯一副,与常人无异。”
再次将目光落在陆言裳那逐渐褪色的发上,睿宗了然得垂下了头,沉吟片刻,道:“既然爱卿一片赤子之心,那朕便成全你。”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又抬起头道:“爱卿可知朕为何要封你一个以前朝中从未有过的四品御史中丞,还将你置于御史大人身侧?”
陆言裳垂眼道:“臣,知道!”
睿宗展颜一笑道:“既然知道,那为何还和御史大人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陆言裳静默片刻后,回道:“陛下请放心,臣自有分寸。”
“嗯,很好。退下吧!”
“微臣告退。”
九儿大老远就在御史府门口等着,一见到轩缘鹤回来,便跑过去叫道:“哎呦,老爷你怎么才回来呀?九儿担心死了。”轩缘鹤一路回到自己的府中,仍旧是恍恍惚惚、昏昏噩噩,一见到九儿,便开口问道:“九儿,我以前是不是很混账?”
九儿见轩缘鹤跟丢了魂似的,一开口又问些莫名奇妙的话,着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凑近关切得问道:“老爷,你是不是喝醉了?”
轩缘鹤摇摇头道:“我倒是希望我醉了……”
九儿想了想,小心得问道:“是因为公子吗?公子他不愿意回来?”
轩缘鹤长长呼出一口气道:“回不来了,当初做出那样的决定,就没打算他会回来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截断了彼此的后路。”
轩缘鹤说着,便进屋去了,九儿思及当年之事,老爷确实是将公子伤及至深,今天这样的结果却也并非始料未及,只是看到轩缘鹤这幅心灰意冷、生无所念的模样,禁不住为他们感到惋惜和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