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让他坐下,首先就问:“宋九,朕听说你家出了十万女儿,又出了三万仆役?”
宋九有些汗,道:“陛下,天大地大,人命第二大,故曰人命关天,不能以价格衡量。?.”
“这且不说,”赵匡胤不想多谈,这小子心太软,那怕上了一回战场,性子还没有变得果断,什么样的仆役人命价值三万缗!他问道:“今天你来有何事?”
“陛下,微臣向陛下请求,让微臣选十五处河谷荒地,试验定牧定养。”
赵匡胤早知道了,钱不足,拖到今天的,大约马上要分红了,不是少钱,手中经济宽裕,终于动手。想了想问:“为何只有十五处?”
“微臣也知道数量太少了,但微臣所做的是示范,故不能选择水草丰美,交通发达之处,更不能占用良田。因此每一处要打通道路,然后整修,再设置一些水利耕作器具,每一处为了起到效果,便于管事,最少定牧几百匹上千匹大牲畜,几千只甚至上万只家禽。这几乎是民间最大能力饲养数字。若说瘟病,这么多最容易生出各种瘟情,若有问题,它出问题也最多。那么只要成功了,基本就能推广。否则看不到问题,试养不起作用。那样每一处会用费高昂。”
“这也是啊,”赵匡胤终于会意,这是与那个水泥一样,生生用钱砸,砸出各种经验。
“再有四五年时间,基本这一处就能放开,朝廷将它们一一拍给各州大户人家经营,微臣那时手头会更宽裕,可以经营三十处。四五年后再经营四十几处。这样几乎能遍布全国。它不仅是定牧定养,涉及到的很多,包括各种牧草的种植,以及果树与经济木材,还有各种瓜果蔬菜,各种粮食,甚至可以养鱼,水上养殖。而各地情况不一样,只要这六十处经营后,将经验摸索出来,再编著,它就是我朝最好的一部农书。其次就是改善了百姓生活,特别是牛。这是定牧的,只要核对好数量后,就可以宰杀,用之冲击牛肉价格。而且养的禽畜多了,牛肉价格也会进一步下跌。朝廷再用一些手段使牛价略上浮一点,对所有牛马驴骡免征税务,几十年后,全国的耕牛再也不会紧张。陛下若听微臣建议,从阻卜进口肉类,甚至用一些手段,大肆进口海鱼,那么牛的问题会进一步放缓。虽慢一点,也不慢了。只要它们成功了,就会有人陆续佼仿。最主要的这是让民间自己学习,不由官府出面,而不会忧民。不忧民,文景之治主要也,非是什么无为而治。”
“朕准了,只要周围不与百姓交织,真正荒山野谷者,任卿挑选!”
“谢陛下。”
“勿谢,你非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国家。”赵匡胤道。实际就是宋九用钱砸,然后朝廷为受益,连拍卖的钱都归了朝廷。有何要谢的。顿了一顿又说道:“宋九,你以为南汉如何?”
“夜郎,并且是黑暗残暴的夜郎国!”
“朕能否伐南汉乎?”
“陛下,此事应问赵相公,李相公,如何问微臣?”
“朕心中戚戚啊,两次伐国,争议良多,省怕再出现差池。此次南伐,朕想让你随军督促,你是潘美的外子,潘美是你的外父。由你劝,潘美不会抵触。”
“啊,让微臣去啊?”
“怕苦吗?”
“非是怕苦,潘将军在湖南做得很好,微臣去不起作用,况且微臣那么多事务。”
“潘美终是武人,若无李超,彬州城何在?”
宋九傻眼,原来赵匡胤知道这件事啊。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朝廷什么时候南伐南汉?”
似乎这次南伐速度快,权当自己又去了一趟太原城,反正每隔一段时间自己不下去,赵匡胤难受,不如爽快一点。
“你认为什么时候?”
“若伐明年吧,今年经济略有些紧……”宋九说道。以前他不知道,赵匡胤有建隆,乾德与开宝三个年号,为何只说是建隆盛世。到了三司后才慢慢察觉。
建隆时国家也有战争,规模还十分地大。两次平叛不亚于太原之战。可是国家注意休生养息,轻徭薄敛,由是迅速恢复。这几年国家财政收入增涨起来很快,也要增加的,可各项开支也渐渐糜烂,例如柴荣时不会有牛租一事,牛一起交给百姓了,这个钱朝廷不能要。乾德后渐渐拾了起来。例如商税不规范,非是富户不交税,交,但只要是权贵,在赵普带领下,从不交税。
这一切,与赵匡胤关系不大,实际赵匡胤下了许多善待百姓,宽松税务的诏书。然而到了下面不同,在中书哪里就卡住了。道理很简单,建隆时宰相是范质,王溥与魏仁浦,他们执行的还是柴荣治国方策。随后赵普为相,增改条例,渐渐变得面目皆非。
也许想得是黑暗,可这时候能看到日后宋朝一些三冗的兆头。
就象今年,太原一战,国家财政马上变得吃紧。
赵匡胤不知道宋九想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宋九对他的评价略在柴荣之下,额首道:“今年是不行,朕也不想伐之,已派使通知李煜,让李煜代朕劝说南汉主,只要他投降我朝,朕不会调大军亲临。”
“陛下,唐主能说服他吗?”
“大军出之,也需正名,方为正义之师也。”
打南汉还要正名?宋九不谈了,赵匡胤又说道:“若伐,不可虐待南汉主,朕要他活着来京城。”
到京城还不是早晚得弄死,于是壮着胆子问:“陛下,臣能否在他那物事上踢上几脚?”
“那物事儿……要轻点踢,不能踢坏,它很金贵,价不止六万缗。”
宋九忍不住低下头笑了起来。
“陪朕吃顿晚饭吧。”
陪赵匡胤吃晚饭未必是开心的事,只能说意义重要,代表着皇上喜爱你。宋九道:“谢陛下。”
带到后殿,在路上赵匡胤忽然问道:“丁德裕如何?”
“算是良将吧……”宋九不确定地说,他虽下了湖南,多在下面跑,与几个高级官员将领打的交道很少,在益州也是利用交情,骗了王全斌打了一赌,虽认识,却不知深浅。赵匡胤点点头,未多说。
宋九答得随意,若是他知道幕后,就不敢轻易回答了。
王全斌曹彬等人率军回去,巴蜀还要留下兵卒看守,防止意外发生。丁德裕与王班张屿三人领兵西川。丁德裕从慕容延钊李处耘有平湖南之功,又有平郴州之功,西川也有功,特别是凑合诸路大军之功。因此持功骄纵,于是与几位副将产生不和。看到几人吵吵闹闹,兵马都监张延通就以替丁德裕、张屿化解。
可他本身就是一个急脾气,看不惯丁德裕一些行为,以前面质其短,丁德裕十分不快,如何化解得开,相反认为他与张屿朋党。赵匡胤兵临太原城下,也吃了一些苦头,天又热,他甚至冒着矢石站在城下指挥。使者就说此事,皇上好啊。实际若是宋九来看,赵匡胤那不是吃苦,而是十分开心,又出来了,又能打仗了。只有他一人会这样想,于是张延通说了一句,主上勤劳如此,我们在这里日享安乐,如何过意得去?
实际也没有大不了的事,比起王全斌种种,他们这连鹅毛都算不上。
中使就将李延通的话带给赵匡胤,赵匡胤也没有想到西川几人闹得不可开交,几人进京叙职,张屿先进京,赏赐丰厚,又召问,张屿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随后张延通与丁德裕进京,复召张延通问,张延通这时彻底与丁德裕闹翻了,自然不说好话。于是赵匡胤恶丁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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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德裕感到奇怪,我就是物质上享受了一下,在西川也算是称职,怎么皇上对我冷淡了,派人打听,听出真相,上奏替自己辨解,又说张延通王班三人结党。
这就可怕了,特别是他们手中有兵权,有治理权,又远在西川,赵匡胤大怒,派御史收张屿、张延通与王班三人下狱审讯。
所以赵匡胤才有此问。
宋九茫茫然地说丁德裕是良将,宋九很少阿谀人的,大约不会错了。可张延通三人不服,要御前自辨,赵匡胤引问,张延通不服啊,他就这脾气,否则在西川都没有事了。越说越急。
赵匡胤大怒,当场派人将他拖下去斩之!
冤杀!
屿、班并内臣王仁吉并仗脊,屿配流沙门岛,班许州,仁吉西窑务。
不久丁德裕又奏西川转运使李铉曾经醉酒,说赵匡胤的坏话。赵匡胤又召御史审问,李铉便说丁德裕在蜀屡次以事请求,自己拒之,所以怀恨在心诬蔑他。而且这些都有状书在手,也就是丁德裕写的那些小请条,御史带着小请条上报,赵匡胤止责铉酒失,为左赞善大夫。丁德裕贬为知潞州。但也不为张延通四人翻案,甚至都不将张屿召回,继续留在沙门岛。
所以宋九小心一点是对的,赵匡胤能勉强说善待功臣,但还远不及李世民与刘秀,只能说比朱元璋、武则天或者刘邦要好一点。当然,也比清朝要好一点。
若不识相,屠刀照样随时落下。
赵匡胤也没有心思关心此事,他的眼睛放在五人身上:凤翔节度使王彦超,安州节度使武行德,护国节度使郭从义,定国节度使白重赞,保大节度使杨廷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