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芍药送了茶水和点心,然后逃也似地走了。
两人坐在石桌边上,夜晚的风静悄悄的,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花香,让人心里安宁。
楚映月揽着自己面前的玉盏,目光停留在面前的糕点上,多一寸也不肯往外挪。
“霍将军……深夜来此是有事?”
霍北凉道,“无事,饭后消食。”
“哦。”那您老这食消的可真是巧,楚映月腹诽道。
“你怕我?”
霍北凉看着眼前的姑娘,又想起午后那一截细白滑嫩的颈子来,不知打哪里来的一股子热气冲上心口,他口干舌燥似的牛饮了一口茶,似乎也并不怎么解渴。
楚映月在桌下搓着手帕,听着饮茶声头也不抬的说,“哪里,小女子自是不怕的。”
这话说的当真一点诚意也没有。
霍将军自然也是不信的,他搁下茶杯,莫名觉得于兆青这个主意馊的很,于是远在京城的于兆青半睡半醒之间狠很打了个喷嚏。
“你放心,我从不吃人肉……”男人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楚映月长呼一口气,果然坊间都是骗人的,只听男人又道,“何况人肉味道并不好吃。”
眼见小娇妻猛地抬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他,霍将军突然莞尔一笑。
“真好骗……”
楚映月:“……”
霍北凉不敢逗.弄太过,便又道,“坊间的传言你莫信,我不吃人的。”
男人醇厚的嗓音像是一根躁动的琴弦,不断的拨弄着楚映月的心扉,一双素手绞完了帕子还不够,衣袖随之也被她攥在手里,这才发现手心里一片湿濡。
“我知道的。”她呐呐的低声说。
过了一会,男人似乎并不言语,她以为他是不信,连忙又补了一句,“我信将军不吃人……”
霍北凉突然一笑,“婚期我已经与楚员外商量过了,就定在十月初十,金陵府到京城路途遥远,聘礼我会叫人提早送过来。”
楚映月微微点头,手中的帕子卷啊卷的,就是不肯抬头。
坦白说,霍将军挑破了谣言以后,合该走了,毕竟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虽说是定了亲事也不大妥当,但他就是莫名的不太想动。
许是是这石桌太过凉爽宜人,院子合他心意罢。
霍将军如此想。
过了片刻,楚映月见霍将军并没有走的意思,她便如坐针毡一般,开始细细思索着怎么赶人既叫人知晓,又不伤人.体面,可想了许久,她不仅半个字都没想出来,脑子还一片空白。
只因霍将军突然换了位置,原本坐在对面,如今却坐在她的边上,男人身上那股子独有的侵略性气息一下子涌了过来,迅速的占据了她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炙热的目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楚映月不觉有些呼吸困难。
她往后挪了挪,小手虚虚的挡在身前,似乎这般就能防御得了人一样,殊不知她这满面娇羞的模样更叫某人心猿意马。
她低低的道,“这般晚了,霍将军不早些休息了么?”
霍将军看了她一会,直将人看的脸红脖烧,仿若一个煮熟的虾子才略略的收回目光,触及姑娘身上衣衫单薄,便道,“是冷了?”
她将湿濡的手心往怀里藏了藏,违心的一笑,“是有些,那小女子回了,将军早些休息。”
楚映月走的很快,像是后头有狼撵一样,直到关上了门,那道视线才被完全拦在外面,她长舒一口气,捂着碰碰直跳的胸口,心慌意乱。
小媳妇儿走了,霍北凉自然也没什么要在这冰凉的石凳上坐着了,他站起身,才提脚便踩住了一团纸,他让开脚拾起来。
算不得好的宣纸,不似是楚家的东西,他摊开来,借着那么一点子月光细瞧,先时看还罢了,待越往后看霍大将军身上的煞气便越重,待到最后他将那纸团狠很揉.捏在手里,眸子阴鸷的看向楚府外头,唇角渐渐勾起。
魏阳杰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不论是从容貌上,还是文采上,他自认不输历代文豪们,找娘子的眼光更是高不可攀,于他来说,要不是楚家有钱,就是给他一万个理由他也不可能看上一个如此粗俗不堪的女人。
即使他今天见了那个霍将军,还从霍将军的视线里打了个寒颤,但只要有传言在,再加上他的手段,是个姑娘都不会选那么一位煞神。
他在心里默默的盘算,这位楚家小姐见了他的信必定是感动的涕泪横流,且痛改前非,再不同那什么将军来往,自然也就认清他的真心。
再者,女人都顾忌名声,到时候整个金陵除了他还有谁肯要一个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等到那个时候,楚家老爷爱女心切,自然也就同意了。
他靠在椅子上,似乎瞧见自己当了楚家女婿的风光模样,到时候整个金陵府,乃至更多的人都要敬仰他,介时他自然要对楚家人约束一二,毕竟他将来是要走科举的,楚家商末之流,与他结亲自然是高攀了的。
他自斟自饮的喝了半壶酒,直觉浑身舒畅,便要躺下休憩,哪料一晃眼烛火前立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当真高大,拎起魏阳杰就如同拎起个鸡崽子似的。
原本七分醉意的魏阳杰登时吓掉了五分,剩下的两分随着一阵腥臊味从脚下露了出来。
霍北凉嫌弃的将人扔在了一边。
“听说,你给本将军的娘子写信?”
魏阳杰先是一愣,而后忙不迭的摇头,“没有,没有,从没有过!”
霍北凉将那一页皱巴巴的信纸往他跟前一扔,微抬下巴,“这不是你的字迹?”
魏阳杰这时候哪里还记得什么楚家王家,保命才要紧,他将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死活也不肯承认。
不过没关系,霍将军也不是非要他承认,紧了紧拳头冲着魏公子的腿砸了下去。
只听见咔吧一声,魏阳杰嗷的一嗓子,就晕过去了。
门外头探进来个脑袋,见着了地上的人影捂嘴便笑,“这书生也忒没胆,这就吓得失.禁了,叫他还敢对嫂子打主意!”
霍北凉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虎子嗖的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
魏阳杰晕过去了,霍北凉将纸团就着那烛火烧了,路过的时候也不知有意无意,又踩两脚,看着人抽搐了几下,仍旧未醒,冷笑一声大步离去。
待人走了,魏阳杰才倒抽一口凉气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急急的看手,一面又顾及剧痛难忍的腿,一时间站不得也躺不下,只龇牙咧嘴的骂,却不敢大声叫喊,生怕人听了又把那煞神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