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参加签字就不能加入国际联盟组织,北京政.府是希望在巴黎和约上签字的。
一九一九年五月二十四日北京国务院曾密电各省,征求应否签字的意见;这不是征求意见其实是授意各省督军通电赞成签字。
但是,在全国一致的爱国运动中,这一次各省督军都学乖了,都不敢或不情愿与民意唱反调。
或许,有些督军也如步兵统领李长泰对爱国学生所说:“你们有爱国心,难道我们做官的就不爱国,就要把地方让给别人了么?”
总之,对于北京政.府的电报,各省督军竟无人响应。
五四所开始的爱国运动,在曹、章、陆被免职后,并没有结束。爱国运动的第二目标,是反对中国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青岛在山东,首先发起请愿的,是山东人民。
六月十八日山东各团体推出代表,于十九日启程赴北京请愿。他们动身时,山东省会济南,万人空巷前往送行,场面激动而凝重。
代表们向送行者发出誓言,不达目的,誓不生还。
二十日山东请愿的七个团体代表八十五人先期到京,下车后径赴总统府请愿,徐世昌拒不接见。
代表们在倾盆大雨中,一齐跪在新华门外号啕大哭,徐不得已,只好派秘书长吴笈孙出来传话,定于次日派代理国务总理龚心湛代表总统接见。
山东请愿代表抵京的消息,震动了北京城,日本驻华公使小幡特别设宴准备招待他们,他们不接受,却接受北京学联在北大法科举行的欢迎会。
二十一日,代理国务总理龚心湛接见山东请愿代表。代表们要求政.府不要在和约上签字,龚心湛表示这个问题太大,碍难接受。于是代表们一致要求面见总统,徐世昌不得已,遂于二十三日在总统府接见他们。
徐在接见时,代表们哭诉日本人把山东当作属土,把山东老百姓当做牛马奴隶,在山东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其中一位代表激动地流着眼泪,用沙哑的声音质问徐说:“请问大总统,山东是不是我国领土?请问大总统,山东人民是不是中国人?大总统还要不要我们?”
他的话说完,泪随声下,其他代表也跟着哭了起来。
徐世昌面对着这一幕,吞吞吐吐地表示政.府已经电令陆专使从缓签字。
徐世昌对山东请愿代表的答复,并不是事实,北京政.府拍给巴黎中国代表的电报,是命令陆徵祥等“相机办理”,而不是“从缓签字”。其用意是叫中国代表们仰承意旨,代负签字的责任,不理国内的反对,径行签字。
爱国是一致的,中国代表们又如何能例外,陆徵祥早于五月十四日就有密电向徐请示。
电云:“祥一九一五年签字在前,若再甘心签字,稍有肺肠当不至此。惟未奉明令免职以前,关于国际大局,当然应有责任。国人目前之清议可畏,将来之公论尤可畏。究竟应否签字?倘签约时,保留一层亦难如愿,则是否决计不签。时间日迫,关系至钜,闻见所及,合再沥陈。万祈速即裁定,立即电示。”
徐的“相机处理”,就是答复陆的这封电报。
山东代表除了向北京政.府请愿外,还通电山东籍的北洋派军人卢永祥、王占元、吴佩孚等,请他们出面阻止北京政.府签字和约。
同一时期,上海各界人士鉴于安福系“暗中捣鬼,坚决主张签字”,因此发出了声讨安福系和解散安福系的要求。
六月二十七日,京津学生和留日、留欧归国学生推出代表和山东代表联合起来,共计四百余人,一同到总统府请愿,请求拒签和约。徐世昌仍不肯接见,叫他们去找龚心湛、傅岳棻陈述意见。
代表们坚持必须由徐亲自接见,当面保证不签约,否则即不退出。
双方坚持不下,代表们不走,徐则不见,于是请愿代表即在新华门外露宿一宵。
坚持到二十八日上午九时,徐不得已只好接见他们。
徐世昌向请愿代表们讲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没有一点明白表示,这使请愿人士非常不满。
陕西学生屈武当场放声大哭,以头触壁。
徐借此怒形于色,拂袖而去。
请愿代表们一直到二十八日下午八时四十分钟才散去。
二十八日山东第二批请愿代表一百零八人也到了北京,三十日有天津代表七十余人也到了北京,其他各省也有代表纷纷抵达。
于是、各省请愿的浪潮和学生运动汇合在了一起。北京城顿成一个请愿城,街头巷尾,到处可见从各省来的请愿代表。
市民和商店都热烈欢迎他们,这一来使到北京政.府为之手足无措。
北京政.府慌忙通电各省,禁阻各省代表继续向北京出发,同时怕北京的学生再罢课游行,便宣布北京各校提前放假,九月一日开学后再补行暑期考试。
二十九日上海各界举行拒签和约的人民外交大会,上海军事当局事前关闭了公共体育场大门,门外遍布军警,大会无法进行。
各团体纷纷向淞沪护军使抗议,这个大会终于在七月一日召开。
全国性的请愿运动,增大了国人对政治的兴趣,同时也极大地激发了爱国的热诚。
要知道,帝王时代的中国人民,在专制统制下养成对政治没有兴趣也不敢有兴趣的习惯,现在因为抗议外患,这个沉睡多年的东方雄狮苏醒了。
在请愿期间。有人甚至建议推举人民代表到欧州去进行国民外交,有的主张召开全国国民大会解决外交问题和赎款。
当全国泛起了拒签《凡尔赛和约》的运动时,中国出席巴黎和会的代表们正面临他们一生中历史性的抉择。
巴黎和会的结果,《凡尔赛和约》历经半年始达成,由二十七国代表正式签字。
中国代表缺席,并致电政.府,引咎辞职。
电云:“和约签字,我国对于山东问题自五月二十六日通知大会,依据五月六日祥在会中所宣言维持保留后,分向各方竭力进行,迭经电呈在案。此事我国节节退让,最初主张注入约内,不允;改附约后,又不允;改在约外,又不允;改为仅用声明,不用保留字样,又不允;不得已,改为临时分函声明,不能因签字而有妨将来之提请重议云云。岂知至今午时,完全被拒。
“此事于我国领土完全,及前途安危,关系至钜。祥等所以始终未敢放松者,因欲使此一问题留一生机,亦免使所提他项希望条件,生不祥影响。不料大会专横至此,竟不稍顾我国家纤微体面,曷胜愤慨。……窃查祥等猥以菲材,谬膺重任,来欧半载,事与愿违,内疚神明,外惭清议。由此以往,利害得失,当难逆睹。要皆由祥等奉职无状,致贻我政.府主座及全国之忧。乞即明令开去祥外交部长委员长及正廷、维钧、宸组等差缺,一并交付惩戒。并一面迅即另简大员筹办对于德奥和约补救事宜,不胜待罪之至!”
接着陆徵祥又有补充电报云:“德约我国既未签字,中德战事状态法律上可认为继续有效,拟请迅咨国会建议,宣告中德战事告终,通过后即用明令发表,愈速愈妙,幸勿迟延!”
六月三十日,北京政.府把陆徵祥的电报公开发表,拒签和约的运动才告结束。
七月二日北京政.府在总统府召集重要会议研究陆徵祥的来电,徐树铮主张撤回陆徵祥,改派胡惟德为首席代表,兼程赶赴巴黎补签和约,未被徐世昌所接受。
对于不签和约后的外交问题,政.府有电给巴黎陆徵祥。
电云:“事势变迁,并声明亦不能办到,政.府同深愤慨。德约既未签字,所谓保存我政.府最后决定之权,保存后究应如保办理?此事于国家利害,关系至为钜要。该全权委员等职责所在,不能不熟思审处,别求补救,未便以引咎虚文,遽行卸职。于此拟咨由国会建议,宣告中德战争状态告终,俟通过后,明令发表一节,片面宣布,究竟有无效力?抑或外交有此先例?所有对德种种关系,将来如何结束?统望熟筹详复。再奥约必须签字,务即照办!”
七月十日,徐世昌正式下令说明中国代表未签字和约。
令云:“巴黎会议对德和约,关系至钜,迭经电饬各全权委员审慎从事,顷据全权委员陆徵祥等六月二十八日电称……等语。披览之余,良深慨惋。此次胶澳问题,以我国与日德间三国之关系,提出和会,数月以来,乃以种种关系,不克达我最初希望,旷览友邦之大势,反省我国之内情,言之痛心,至为危惧。惟究此项问题之由来,诚非一朝一夕之故,亦非今日决定签字与不签字即可作为终结。现在对德和约,既未签字,而和会折冲,势不能诎然中止,此后对外问题,益增繁重,尤不能不重视协约各友邦之善意。国家利害所在,如何而谋挽济;国际地位所系,如何而策安全,亟待熟思审处,妥筹解决。凡我国人,须知圜海大同,国交至重,不能遗世而独立,要在因时以制宜,各当秉爱国之诚,率循正轨,持以镇静,勿事嚣张,俾政.府与各全权委员等,得以悉心筹画,竭力进行。庶几上下一体,共济艰危,我国家前途无穷之望,实系于此。用告有众,咸使周知!此今。”